金庸喜欢在文章里玩些小把戏,他乐在其中,无伤大雅。
《侠肝义胆剑》中,温家有五兄弟,所谓温家五老,名字分别是温方大、温方义、温方山、温方世、温方武。听上去文雅金庸小说里的人物名字,第一个谐音“大”,后面四个只是数字的当地读音。除了五老,还有温方禄。
更高级的笑话或许暗示更多。读《笑傲江湖》,开头是华山派的师兄令狐冲深爱着他的师妹岳灵珊。但自从洛阳青竹巷,又出现了一个女孩,身份高贵,能力非凡。当这个神秘女子的名字揭晓时,你就会立刻明白,岳灵珊再优秀,也是没救了。任小姐才是令狐冲的“真爱”。金庸先生用《道德经》中的句子给人物起名。令狐冲和任盈盈出自《道德经》第四章“道虽冲,用而不全”。冲和盈,一虚一实,本就是一体——是天生一对。
金庸给人物起名有两种常用方法,一是改一个既有的古人姓氏,听起来很文雅。比如《倚天屠龙记》里的尹野王,名字就叫野王,这绝对不是一般人会想到的。顾野王是南朝著名的文字学家,也是《玉篇》的作者。同样,《侠客行》里有一个叫谢延柯的奇人,武艺极高。“延柯”是清初大画家王时敏的名字。芥川龙之介改写中国故事《秋山图》,第一个字就是“王延柯”。张无忌的“无忌”很有名。先有魏国公子无忌,后有唐朝长孙无忌。 古人名联云:“蔺相如,司马相如,名相如,实非相如;魏无忌,长孙无忌,你是无忌,我也是无忌。”金庸先生当然没有忌讳。《神雕侠侣》中也有个李莫愁,情况也差不多。莫愁作为女子名,历来是文人雅士的最爱。林语堂的小说中,就有姚莫愁。更为人熟知的,是杨过,借用南宋诗人刘过的名字。刘过字改直,“能改过,莫过其妙。”这是《左传》中的一句金句。《射雕英雄传》中郭靖给杨过起名时,动人地讲了改过自新的道理。
第二种情况是,即使名字很普通,刻意使用罕见的双姓也能营造出古色古香的效果。公孙谷的谷主叫公孙直,他的女儿叫公孙绿娥,如果改成常见的姓氏,比如张直、刘绿娥,光彩立刻就消失了。当然,《射雕英雄传》等书中有很多少数民族人物,使用双姓自然是好事。
《天龙八部》人物的名字简洁清爽。段誉和萧峰一个柔弱,一个勇敢,名字的音调一致。钟灵和钟万仇,“钟”是集中、聚集的意思。钟父女的名字很有意思:钟灵,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;钟万仇,所有的厄运都落在了他的身上。阿璧、阿朱、阿紫,一个个好听,恰到好处金庸文章中的小把戏:名字谐音暗示人物命运,地道的江南味儿,南朝乐府的江南味儿,无与伦比。《笑傲江湖》人物的名字都有出处:岳不群借用《论语》的典故,向问天直接借用屈原的称号,任我行含有赞美,左冷禅则充满讽刺——左冷,却叫禅。 被左冷禅派到华山派做卧底的老德诺,不仅人品不好,名字就很奇怪,很难发音,就像是翻译过来的外国名。